第五月:熄灭

第五月:熄灭

拒绝理解


痛苦并不会因为你正视它而退缩,痛苦依旧是痛苦,依旧将支配着你,如同神明支配凡人。理解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有当眼前的事物尽数在眼中形成投影,在脑中形成相应的概念时,才能算得上是理解。
而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尽是费解之事。
意义,意义。
我并不愿意使用那种虚无缥缈的词汇,来描述我所试图描述的东西。
一个自称Benzen的人夺走了那个叫做仑质的管理员账户,而我决定扔掉质子姐姐的电脑。但此时,我却依旧在寻找一个让我从床上坐起的理由。
我盯着天花板,眼中却尽是费解之事。
于是我掀开被子,拿起绳子,打上死结,开始答题。
压力在头部积累,世界正在向远方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墙壁的倒塌与纸张的焚灭,唯有那道力学题依旧悬浮与布满粉尘的空中。
第两千三百八十五次窒息实验。
滑轮总是没有质量且永远光滑的,如同滑块总是坚硬到足以让子弹传射而过,但所有简化之路的尽头,都只是一个数学模型罢了,抽象,得到其概念、定义、判定乃至结论,即便是只会调用的脚本小子,在广袤的网络空间中,也可以依托图论与博弈论以命相搏。
但答案是四平方米,发生了铝热反应。于是我拿起剪刀,剪开了绳子。
随后整个世界第两千三百八十七次在我面前完成重组,就像新的一样。
我讨厌“化学老师”的外号,但我依旧走在前往学校的路上,原本只需20分钟的路程,因为隔壁小区的施工而延长到了40分钟,于此同时还带来了为数众多的粉尘与数不胜数的水泥罐头车——水泥车——泥罐头车,查了一下,水泥罐车。管它叫什么。以及这潮湿闷热的空气,虽然今天下着小雨。
晚春的小雨,没有猛烈到足以让人动用雨伞的地步,也没有平静到足以让人舒展心扉漫步其中,既不能冲刷悬浮于人群间的粉尘与云雾,也无法带走弥漫了两月之久的闷热气息,让人不经怀疑起其存在的意义。
意义,意义。
然后我打着伞,然后收起伞,然后挂上伞,然后取下伞,将它挂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因为之前的那一边,是那个新同桌的。上个月她刚弄丢了她家的狗,即使当天下午回家前她就找到了那条西施犬。而这是我与她同桌的最后一个月。
她的数学不好,所以今天要教会她的,是刚刚学过的等比通解。
老师交给我一张16开白纸,上面印着明天的数列题。而16开要比A4好听。
路上遇到了语文老师,和她打了个招呼。
路边有一只玳瑁色小猫在灌木丛中小声呼叫着,后面跟着一只黄色的,一只黑色的。
体育课时,和好友道了声告别,尽管他也给我起了另一个外号,也许我这个年龄的人都挺热衷于起名的吧。
上完讨厌的化学课,踏上了另一辆公交车,这辆车开往河边,在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
到站了,下车,开始攀登阶梯。
每当走过校门前的地下通道,走过乞丐摊前,总是会扔下几枚硬币,直到怀抱着某种信仰的物理老师将这一行为总结为我物理成绩优秀的源头,我才停止了这一娱乐活动,当然,只是因为我没有权利挥霍我爸妈的钱。
呵,我哪有资格。
但之后我的物理成绩也没有因此下滑,我想这大概是一次买断制的优越之处吧,去他妈的按期授权制。
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用这种方法,购买其它科目的知识呢?是因为乞丐不同的缘故吗?还是说有什么更加复杂的数学机制?虽然我根本没有了解它的兴趣就是了。
不过我也不是在否认宗教信仰的价值,这里根本没有反讽,恕我直言你们大家所珍视的东西放在一百年后连根毛都算不上,毫无价值,说到底价值这个词和意义一样虚无缥缈,远不如这一级级的台阶来得实在。因为我知道这朝圣之路的尽头究竟有着什么。
每一个早晨,当我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却找不到起身的理由。
找不到洗漱的理由。
找不到吃饭的理由。
找不到来到教室的理由。
找不到上课的理由。
找不到与别人打招呼的理由。
找不到帮同桌带零食的理由。
找不到挥拍接球的理由。
找不到编写算法的理由。
找不到完成这道数列题的理由。
找不到离开这垛花坛的理由。
找不到移开视线的理由。
找不到聚焦目光的理由。
找不到对他人产生好感的理由。
找不到露出表情的理由。
找不到被他人关心的理由。
找不到被起上外号的理由。
但我依旧做着这些事情,因为那些人能够看到的只有表象,他们的理解只能基于物质,所以,只要分析与解构,建立起一个内在逻辑,让一切都隐藏与心,给予他们所期望的,就足以让他们察觉不到任何事情,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得到喘息的机会,来思考这样做的理由、价值乃至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意味着理解它们,也是不可能的。这里也没有任何我想要去做的事情,就好像你在这里读着我的这篇流水账,却搞不清它到底想表达什么,而它只是推着自己一味前行着。
所以,这就是我的答案了,在这些台阶的尽头,爬楼梯的人来到了天台。
但,女儿墙上站着另一个人,夜晚的辉光中映衬着她的背影,那是失踪了三个星期的阿乐。她并未注意到我,只是站在上面,长发在风中飘扬。
所以我来到她的身后,推了她一把。
那一瞬间,在她与我的心中一定有某物被熄灭了,但,尚不明确那是什么。
亦或是,只是已将其遗落在记忆之河的某个岸边。
拼命的拉着她,将她拉回到女儿墙的这边,这是此时此刻,仅存与我脑中的念想。
远方转来轰鸣声,那是从江中橘子洲上升起的烟火,眼泪与雨水的混合物在这片蓝色中闪动着,而她,似乎在说着什么。
现在,在其挣扎之际,留给我的选项并不算多。
拉过墙头之后,她倒在了我的身上,一拳接着一拳,锤在我的腹部。
如同脚本小子一般,我决定在那仅有胜率的可能性上放下赌注。
而烟火声在此时戛然而止。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考到我的学校来。”
只是径直打断她的,单刀直入,提出了这条请求、要求、命令。因为我相信我们心中所熄灭的东西,所以,我拒绝理解她此时的想法。
并非只有死亡是拒绝理解的,而理解则是更加不可能的,所以,只需相信,然后放下赌注。
理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需相信就好。
然后,试探性的将她横着抱了起来。
像是猛然记起了之前的剧烈运动,双臂开始抽筋,她就这样从我无力的手中落下,摔在地上。
通往室内的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
这是我的第五年,与她的第五月。
初夏凉爽的风吹过天台,而今夜还很漫长。
“弄疼我了,笨蛋。”
第二幕烟火,从橘子洲头升起,在其身后绽放。

2018-03-01
Penx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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