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

鲸歌

我只得唱起遥远深海中,那被遗忘的鲸歌。


有这样一座很高很高非常高的城堡,非常非常的高,以至于这座城堡的底部与顶部的时间流逝速度差距达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看到这里,您或许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关系,让我为你细细道来。这座城堡之高大,以至于人们在这座城堡上建立了三座城市,他们还给这三座城市分别起了非常有意思的名字,在这里我们就根据它们在这座塔上所处的位置分别把它们叫做“上城区”、“中城区”、“下城区”,总之它们分别有着非常有意思的名字。这四座城市的时间流逝速度各有不同,它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呈现为,下城区度过1天时,中城区已经度过了25天,而中城区度过一天时,上城区则度过了一百天,这一现象由下城区著名的奴隶主所派出的、现任中城区联盟军中央军事激光武器学院副执行长的……的副执行长提出!针对这个现象,上城区的学院派人工智能提出了一套完备的“时间泡沫流质理论”来做出解释……

我正坐在咖啡馆里看着一篇科幻小说的大纲,而它的的作者,则是正坐在我对面的这个女孩——这个被我叫做青果的女孩。“先不说是不是你想不出非常有意思的名字了,这个地方把三座城市写成四座城市了。”我指着文中出错的地方说着,“不过你至少要想个名字吧,随便写个‘特修斯’我可不买账啊。”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青果是某个网站上一个专栏作家的忠实读者,这次她抽中了与这位作家单独见面的机会,所以在见面前我们决定来玩“十分钟即兴故事大纲”的游戏——虽然做出这个决定的“我们”大部分是她。适逢我最讨厌写作文的时候,不过我还是将故事设定在了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崩溃后的世界,在这里,重回蒙昧状态的、尝试重建文明的人们,却在已经毁灭的文明所残留的量子服务器的干扰下,掌握着操纵不同种物质的量子技术,在末日之后的世界里争夺着一个又一个以服务器为中心的“遗迹”,以部落为单位终日不休的相互争斗着。所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谁知道呢。

“那就叫做《失心城堡》吧。”出乎意料的,青果难得的没有犯起名困难症马上提出了方案,又或者其实她曾经就花了不少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天晓得。总之,当她说完这句话,她那略显幼稚的还未进一步幼稚的手机就在桌上震动了起来,是的,见面的时间到了。

而我没有见面的资格,只能坐在这喝着柠檬水消磨时间。

真是气人。

但是没过几分钟,青果就撞开了包厢的门,躲到了见状站起来的我的身后,而我向着包厢内望去,那就是那个“昨日焦点”专栏的作家,脸上依稀可见两条泪痕,顿时让我感到有点面熟,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见过了。

但是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此时的我,与当天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已全部了然于心。

此时坐在我对面的,则是仑质与他的妻子——“昨日焦点”专栏的作家,这至少解释了那突如其来的既视感的成因。或许你没看过“昨日焦点”这个栏目,这很正常,毕竟只是一个小众杂志上的小众栏目。在每一期的文章中,成为采访对象需要满足几个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曾经是某条颇具影响力的新闻的主角,并且三年以上在大众传媒中销声匿迹。我不知道青果为什么会喜欢看这种玩意,但是现在在各种意义上的,我能够肯定能够主持这样的专栏的作家在精神方面一定不正常。

仅在现实意义上而言,这个人似乎有着某种人格分裂。我是说作为专栏作家的她只是她的一小部分,她同时还是Entropy公会会员、未命名的通缉犯、心理辅导师与某个不知名论坛的创立者,不过,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个她,并不是这些人,她只是仑质的妻子罢了。

不理解人格分裂者的心理?我来做个简单的比喻。记忆融合,知道吧?在未来的夫妻关系中,夫妻双方会寻求灵魂深处的融合,那就是记忆融合。完成记忆融合的夫妻对彼此知根知底,反映在结果上便是大幅度降低了家暴率与离婚率,因此被各国广泛推广,甚至已经纳入到有些国家的法律当中,这些人被称作“记忆夫妻”,或者学名为“记忆共生”,当然也因此产生了各种诸如“记忆霸凌”、“忆奸犯组织”、“记忆毒品”、“记忆黑市”与“记忆小偷”等一系列的问题不说,有一种人对这项技术的排异性特别强——这就是人格分裂症患者,其原理大概是人格分裂症患者的多重人格各自拥有的记忆汇聚在患者的脑中,等同于一个庞大的记忆共享网络……你看起来更加一头雾水了,好吧,让我们赶快跳过这些。

我无法想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仑质所说的那个谋害了自己的养父母,并在自己的论坛上创立了被人们称作“定向静态催眠”的技术的人,但是我无法想象的事情数不胜数,我决定接受事实。眼前这两个人便是我这两年以来所一直寻找的目标,但这件事本身让其失去了意义。

我被欺骗了。

我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百年剧烈动荡之后,俄罗斯那些年轻人们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已完全割裂。他们没有过去的光荣可缅怀,没有未来的安全感可以期待。他们只需稍加引导。而你们只会知道那些人如何走向终点”仑质复述着他的妻子曾经所说过的话,正是这句话给论坛上一位俄罗斯青年带来了启发,他结合当地一个名为“蓝鲸”的地下摇滚乐队,对这套静态催眠技术进行了改造。

之后的故事,你已经知道了。

你所不知道的,是她的养父母正是青果的亲生父母。所谓养父母,其实只是她的自称,她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时难产而死,她的继母在她两岁时来到她的家中,但五岁时父亲的离世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但也因此造就了她那如同钢铁般的心灵壁垒。此时她的继母还很年轻,八岁时迎来继父的她并未作出什么反应。我并不知道之后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是毫无疑问,青果的到来改变了她的人生,尽管她的人生已经多次变轨,但她最终将这改变重新带给了青果,并将其绞杀。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哪一个她的所做所为呢?

一切都已不得而知。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重冈质子的故事,仑质在两年前未向我说明的这个器官贩子的故事。那是2009年的夏天,那是身在红星村的质子终于被公会找到时,那是十一岁的我被解救时。

那是她的终点,那是我的起点。

她来自世界各地,最后,她去了世界各地。

我们离开咖啡厅,前往仑质的家中,那里有我所没有的重冈质子离开公会前的档案。在前方等待着我的,是更多、更多的真相。

云啊,你生在哪片天空,而今又要飘向何方?

不,你只是气流相交的副产物罢了。

而我,又将要被这世界的洪流推向何处?

我只得唱起遥远深海中,那被遗忘的鲸歌。

定稿于2017-08-22
仑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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